水墨意境與書法跟文學

2012082420:03


 
 
 紙本、水墨 


水墨人物的另一種境域

筆觸的寫意性,不唯中國書畫的筆墨,從印象派開始的許多歐洲油畫,都把筆觸的寫意性作為繪畫本體語言傳遞藝術主體精神性的重要方式。如果莫內(Claude Monet)的《日出.印象》沒有寫意性的筆觸,畫面中許多留白的畫布便不會充滿日出時的光色流動感;如果梵谷(Vincent van Gogh)的《自畫像》沒有堅挺富有韌性的筆觸,他作品中那種特有的清剛鬱勃的氣質便會散失殆盡;而如果巴塞利茲(Georg Baselitz)作品中倒立的人沒有充滿精神張力的筆觸,那他的作品絕對不會產生如此強烈的表現力量。可見,寫意性的筆觸在油畫現代性的探索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

但歐洲現代油畫這些筆觸的寫意性,不完全等同於中國書畫筆墨的寫意性。中國畫筆墨除了一般意義上的寫意性之外,還重在強調這種寫意的文化品質。所謂文人畫,就是強調筆墨的文化意趣與人性陶冶,以畫為寄、天真幽淡、蕭散簡遠,都是文人畫筆墨在達到人格修煉之後的最高寫意境界。對文人畫筆墨的崇尚,致使中國畫筆墨的寫意性摒棄了清剛峭拔的強烈表現性一路筆墨的發展。文人畫筆墨的寫意性,逐漸成為中國畫筆墨的清規戒律和審美程式。

李南鳳的水墨人物讓我們反思了整個中國畫的寫意筆墨體系。因為他的水墨人物和我們看到的習以為常的寫意中國人物畫並不相同,他所使用的語言也不是那些文人畫語言體系的筆意墨蘊。如果用文人畫筆墨語言體系的審美判斷,他的那些筆墨是粗、黑、野、亂,缺乏文化化的敗筆。但撇開這些傳統文人畫的觀念,我們在李南鳳作品中發現的是寫意筆墨的強烈表現性,而且這些表現形式如此深沉地表達了他對於當代社會的任性思考,以及他對與人類命運的深切關注。相對於文人畫筆墨的靈秀、灑脫與淡逸,李南鳳追求稚拙、粗野、渾樸,他把這些濃重粗黑的筆墨直接用於人體與人物形象的表現中,並試圖將這些筆墨寫意的表現性推向一種新的境域,以此衝撞人們的視感神經。但他完全摒棄文人筆墨的審美規範性,甚至於完全摒棄筆墨的技巧性時,他也便把自己苦澀的人生態度、悲憫的人文情懷和憂患的現實觀照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下,遮蔽在這些畫面中的靈魂,也便赤裸裸地晾掛在那眾人的目光裡,多少顯得靦腆、脆弱和焦慮不安。他的作品揭示的是我們這個高科技文明時代一種普遍的心理感受。

看來,中國畫的筆墨寫意體系還缺乏另一種寫意語言,另一種變現力量。這是我們從李南鳳作品裡獲得的一種審美確信。也不可否認,李南鳳對於西方某些現代主義繪畫的借鑒,以及他自己對於非洲文化和原始主義神祕精神的吸收與融合。但這並不妨礙李南鳳對於水墨人物畫的當代性創造,而且這種創造也讓我們深感借鑒和植入異質文化對於開拓中國畫審美境域的必要。  

摘錄《典藏今藝術》八月號‧第23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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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亭序〉王羲之酒後草稿














如何看懂書法─文學是書法最核心的美學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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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侯吉諒

書法跟文學的互相輝映,這才形成了書法完美形式跟內容的結合。如果只能舉一件作品來說明中國書法可以達到的最高成就,無疑就是王羲之的〈蘭亭序〉。〈蘭亭序〉成為書法中的瑰寶委實有太多奇妙的玄機,以後世書法所發展出來的形式看,〈蘭亭序〉甚至並不具備「觀賞書法」的任何要件──它不是書法家有意要寫來流傳後世的東西,也不是魏晉時期流行的名士間互相聞問酬答的尺牘,也不是官方歌功頌德、用來昭垂典範的碑文,而只是王羲之酒後微醺時信手寫就的草稿。

永和九年(西元三五三年)王羲之與諸多名士在會稽山陰的蘭亭「修禊」,以青瓷流觴飲酒,孫綽等二十六人當場賦詩三十七首記勝,王羲之用鼠鬚筆在烏絲欄蠶繭紙上起草,為這次聚會的詩作寫序,文章不長,才三百二十五字,卻有多次修改,據說王羲之因此酒醒之後重寫多次,卻都不及原稿。

酒後寫字往往可得佳作,杜甫〈飲中八僊歌〉「張旭三盃草聖傳,脫帽露頂王公前,揮毫落紙如雲煙」,正說明酒後更能夠放開心神的拘束,可以沒有顧忌的盡情揮灑,可以讓書寫的狀況更為靈動自由。而王羲之〈蘭亭序〉的境界尤高,因為它根本就只是一篇草稿,手到之處皆是當時全神貫注的心思意念,正是身心暢然、了無牽掛,於是筆鋒落處,皆是直見性命的真情。

可是有多少人仔仔細細地把〈蘭亭序〉看過一遍?如果沒有,那等於是把一個寶藏放在面前,視而不見!